西安地面为数不多的唐代古迹中,大多以遗址形式存在,如大明宫、兴庆宫、天坛地坛等等,唯有砖石古塔多存世至今,尤以大小雁塔最为具有代表性。
我们在之前的文章中已写到,大雁塔虽经历代重修,但却仍有古拙风貌。是西安地面建筑中为数不多仍可称盛唐建筑的代表。
很多游客都会把大雁塔作为行程中必去的景点,不仅因为大雁塔是长安的地标,同时因大雁塔与玄奘这位“西天取经”的禅师密不可分。
大雁塔出名是因为玄奘法师西行归来后,在此建塔以储存翻译经卷,匿藏舍利佛像,长安许多唐代木构建筑泯灭难寻,但夯土砖砌之佛塔却可历经千年至今尤在。
大雁塔前人潮熙攘,但其实与大雁塔并称的还有小雁塔,相比之下小雁塔塔身体量不大,较大雁塔而言寺院人流量也较小。
小雁塔所在寺院为荐福寺,古塔也一直叫“荐福寺塔”,但寺院与古塔并非同时修建的。
唐中宗景龙年间(707—710年),在荐福寺南安仁坊内设塔院,由宫人集资、道岸法师主持营造,才有了如今的小雁塔。
小雁塔之名,是后世为了区别两塔,将慈恩寺塔改名为“大雁塔”,而荐福寺塔因体量较小,故称“小雁塔”。
在大雁塔的盛名掩盖下,小雁塔反而容易被世人忽略。尤其是以大雁塔为轴线建设大唐不夜城商业街后,西安主要的旅游宣传也有所倾斜。
大雁塔之地可谓“熙攘繁盛”,而小雁塔便显得更为落寞了。古塔被现代城市杂糅在钢筋水泥的肌理之中,胜迹难寻。
义净返唐后,在荐福寺译经,是玄奘之后在佛经翻译上取得成就最大者。只是相比于《西游记》的普及,高僧义净的事迹并无太多关注度。
为了存放义净从天竺带回的经卷、图画舍利、与在长安译经所得文稿,便着手修建匿藏书卷用的小雁塔。
匿藏书卷经典,常常选择耐火建材作为保护措施,至明清时,我们在北京可以看到皇家重要档案集册存放于皇史宬(chéng)大殿之中。
皇史宬不同于传统木结构大殿,为纯粹砖造的无梁殿,相对木材而言火灾隐患更小。
五台山显通寺无梁殿、苏州开元寺无梁殿、南京灵谷寺无梁殿等,都是循此思维修造的产物。
但距今千年以前的唐代,制砖技术并不如后世明清时期发达,殿堂多为木构,故而留存稀少。
与殿堂不同,唐代佛塔倒是不乏砖塔实例,不论是匿藏舍利还是储存经书法器,可以确定的是,唐代砖造佛塔已经到了一定水平,只是类似无梁殿那样的全砖造殿堂尚未普及。
至今,中国木塔只能追溯至辽代应县木塔,唐代木阁楼方塔无存,唯有砖石造佛塔案例颇多,可见以砖塔匿存器物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
如今小雁塔所在塔院是荐福寺的一部分,周围殿堂多为明清所建,但在唐代,小雁塔不在当时的荐福寺内,而是塔院与寺院南北相对。
唐文明元年(684),武则天为驾崩百日的唐高宗献福而敕立佛寺,初名献福寺,后改名荐福寺,即先有的寺院部分。
而记载中,塔院位于安仁坊,与位于开化坊的荐福寺寺院隔街相望。当然这可能是最初寺院规划时没有安排佛塔用地,故而独立寺院之外。
塔院修造后,荐福寺地跨开化坊、安仁坊两坊,分为净土院、菩提院、翻经院、三阶院、律院和塔院。
塔院自成一格,将匿藏经书的区域和主要寺院分割,使得二者在后世的寺院发展中出现了分化。而若将长安城明德门至朱雀门遗址南北连线,会发现塔院就紧靠着朱雀大街。
唐末战乱,荐福寺屡遭破坏,五代至明清寺院毁废不断,只有砖造小雁塔得以保存,这也侧面说明了安仁坊小雁塔塔院比开化坊寺院主体留存更为完整。
故而后世,小雁塔塔院逐渐变为了荐福寺寺院主体,而原有开化坊的寺院便销声匿迹。据宋哲宗元祐年间(1086—1094年)文献记载,荐福寺已从最初的开化坊迁入了安仁坊内。
如今,最新的考古结果也显示,小雁塔所在的安仁坊坊墙西北角已出土。故而我们可以根据安仁坊坊墙转角以及长安城外郭城明德门至皇城朱雀门连线确定两个非常重要的位置信息:
一,长安城南北向主干道朱雀大街的宽度接近130米,小雁塔位于朱雀大街东侧不远,至朱雀大街中轴线米。
二,坊墙折角说明在小雁塔北部是曾经安仁坊和开化坊之间相隔的横街,侧面证实了塔院和寺院分隔独立发展的情况。
三,朱雀大街上东西向排列五道跨水渠的桥梁说明,彼时安仁坊和开化坊之间曾有水渠穿过。
唐代最初,塔院和寺院隔街相对,唐末五代至宋初缩城后,长安外城废弃,荐福寺同样被弃,后世重建荐福寺院则是以小雁塔为中心建设,昔日外围塔院“升级”变为了寺院。
试想当年,策马于朱雀大街行过,向东望去,小雁塔便在大街之侧,见证长安之繁华。
至如今,故道已没,唯有古塔于斯,这又何尝不是西安这座古城所经历千年时光的一处注脚?
塔下芸生往来,浮屠却淡看时光荏苒。退回千年前的盛唐,这座古塔从诞生之初,便与彼时的楼阁塔有所不同,是唐代佛塔中一种特别种类。
小雁塔为砖仿木结构佛塔,虽底部台基和塔身构造在后世修缮中有所变动,但基本维持旧貌。
从形制上看,大雁塔是楼阁式塔,小雁塔却是密檐式塔,所谓密檐,顾名思义,即上层出檐密集而紧凑。
相比楼阁式塔,密檐塔首层一般会加高,其上每层内部一般会架设楼板供上下,无平座,大部分活动空间位于塔内,也有部分密檐塔不可攀登。
小雁塔塔身原约高为45米,明嘉靖三十四年(1556年)大地震,塔顶两层塌毁,余13层。余下的十三层,1989年测高为43.395米。
和大雁塔相比,小雁塔高度较低,塔身通高中,首层高6.83米,一层往上即为密檐部分,密檐部分占比极大。
小雁塔为四面佛塔,平面近似方形,塔身一层底边边长约11.38米,相比大雁塔底边长25.5米,“瘦”了一半多,不作敦厚,更显秀气挺拔。
实际上小雁塔在比例上更接近传统四面佛塔宽高比,大雁塔的敦实样貌并不多见,虽然看起来更加“厚重”,但是空间利用率并不高,实际上内部空间依然紧凑逼仄。
小雁塔内部为空心筒状结构,自首层向上至顶部均为砖筒,但塔身并非线性相叠,而是自两层以上,高度逐级递减,上层比下层高度更低,从外观看有出檐越来越密集的感觉。
且自塔身六层出檐开始,收分逐渐增大。外檐逐级内收,檐高逐渐减小,使得塔身上层至顶端呈现出弧度优美的曲线轮廓。
小雁塔的基座为砖方台,高约3.5米,南北两侧设登台步梯,环基座有砖砌矮墙,基座南侧中央有清代石门坊,坊南侧题额为“万汇沾恩”,北侧题额为“不二法门”。
基座砖内砌有竖穴地宫,正对塔身中央,于民国时期被发现。地宫并未置于地下,而是高于地面,藏于台基之中,略高于台基周围散水。
根据地宫通道走向可知,应是由南侧券门内地面通道进入。发掘报告记载,地宫为青砖砌成,由前室、甬道以及后室组成,三部分相连,整体坐北朝南。
地宫前室为长方形竖穴,南北长1.95米,东西宽1.3米,向上连通塔身内侧地面。
后室为平面方形,穹窿顶,长宽均大于前室竖穴,底面略高于现在塔基四周散水地面,空间较大,应为匿藏舍利佛宝之处。
穹窿形地宫与用砖样式可以判断,小雁塔地宫为唐代无疑,应与塔为同期产物,但地宫内并未发现唐代瘗埋宝物,可能经历盗掘,颇为遗憾。
塔身首层东西两侧为砖体,南北两侧开有进塔券门,门框为青石作,券门下同为青石踏步。
石门框上唐代线刻满布,雕刻精美,北侧门楣上线刻有飞天伎乐图、迦陵频伽、蔓草、祥云等图案,线刻保存完好,但也有许多后世的诗刻扰动画面。
小雁塔门楣线刻中出现有飞天伎乐、迦陵频伽等明显的佛教元素,说明盛唐时期东西方交流广泛,艺术风格博采众长,更兼有佛教文化的世俗化倾向。
但雁塔底层券门后世也有改动,如北券门外紧靠塔体修筑有砖砌门楼,样式并非早期做法,为清代增建本地风格门楼。
小雁塔南北两面出檐开有券窗,但由于密檐塔出檐上下间隔空间较小,券窗空间狭小不能探出。
由券窗可晒入光线,保持一定的采光通风。相比大雁塔而言,小雁塔上层券窗较浅,距离塔心空筒较近,采光条件更好,而大雁塔内部则更为幽暗。
值得注意的是,五层出檐以上券窗外侧左右均设置有砖砌须弥座,但大多残损,或许最初均放置有佛像等物件。
与大雁塔出檐一致,小雁塔出檐也由砖砌叠涩构成,即塔身上置菱角牙子,再上置叠涩。
所谓叠涩即上层砖相比下层砖更向外探出,逐层向外延展,形成挑檐,至一定层数后由内缩至上层塔身,完成出檐与收分。
小雁塔叠涩更为密集,尤其塔身上层几乎上下出檐相邻,二层以上高度、宽度均递减,逐层收分,至塔顶汇于一点。
小雁塔塔身内部中空,内壁无立柱,但由首层向上设置有木质楼板,木板抵于四壁砖筒以承重,构成楼层。
其中二层至十层楼板与外檐持平,但由于顶部出檐密集,故而最上面十层至十五层均为跨两层架设一层楼板,即十一层、十三、十五层无楼板。
但由于小雁塔顶部损坏,最上层结构仅能依据资料参考复原。即明代碑刻中出现小雁塔顶部样式,反映了塔顶信息,对比其他唐塔顶部做法,仍具备类似特征。
若要登临这些楼层,则需经盘梯上行。盘梯为木梯,贴壁架设,每层东西两侧间隔设置,并未集中于一面,为保证塔身平衡。
聊完了古塔的结构,我们已对这座浮屠有了初步了解,可小雁塔毕竟走过了千余年的时光,自盛唐至今,这座古塔又有着怎样的变化?
荐福寺出土北宋政和六年李壄撰《大荐福寺重修塔记》碑载:“泊以□周徊副屋,堕砖所击,上漏下湿,损弊尤甚,悉皆修完”。
周徊副屋应当就是小雁塔副阶的叫法,记载中,北宋政和年间塔上的砖掉落砸在了副阶上,将副阶砸漏,使雨水侵入,损弊尤甚,说明副阶紧靠塔身,掉落的砖可以砸在上面。
张礼《游城南记》“荐福寺塔”载:“贞祐乙亥,塔之缠腰尚存。辛卯迁徙,废荡殆尽,惟砖塔在焉。”
这里提到的“缠腰”顾名思义,就是围绕建筑主体的腰檐,表现在小雁塔上应当就是副阶木檐。
从台基大小和塔身之差也可以看出,台基大小并不与小雁塔适配,应当是为副阶所修的大小。
台基是否可能是后世改建的大小呢?虽然有包砖修葺,但大幅改动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台基中部有地宫,若将台基缩小,地宫与外界所隔就非常浅薄,被盗的风险也将加大。
记载中副阶直至金宣宗贞祐三年还有,但金哀宗正大八年因金元战争波及而“废荡殆尽”。
60年代对塔身整修时,查明上层塔身砌砖用黄泥粘结,符合唐代砖塔做法,而底层砖体则以石灰粘结并加厚,应当并非唐代所为,而是后世修缮填补。
在木构副阶毁坏后,明代修缮时重新包砌了一层塔身,将榫孔堵住并重砌一层砖体。这也与明代大雁塔的修缮记载中重新包砖的做法类似。
砖塔一层修造副阶的做法其实后世依然常见,南方如常熟方塔、嘉定法华塔等等,同样为方塔设置一层副阶。
北方如广胜寺飞虹塔、承德避暑山庄永佑寺塔等等,这涉及到绕塔礼拜形式至今犹存。
早期砖造四面密檐塔的副阶并未有留存,但幸而登封法王寺塔同为唐代四面密檐佛塔。
其一层塔身至今尤可看见砖体上的木质榫口,所以砖塔副阶必然是存在的,且样式有迹可循。
按小雁塔的塔身尺度和台基尺度判断,应与三开间殿堂外扩一间副阶大小类似,故而复原副阶时参考五间殿堂。
铺作及脊饰参考大雁塔一层西门楣线刻图,选用单栱素枋扶壁以及人字栱交替,补间以人字栱蜀柱相叠,应为唐代长安地区佛殿的特征。
复原后塔身与副阶结合略显突兀,但彼时长安城内佛寺遍布木构,其实小雁塔相比其他木构才是城中略显突兀的建筑。
相比之下大雁塔的巨型砖身便更突兀了。但木构未能比过砖石存世的时间,所以长安已殁,唯突兀者尚存。
如今我们所见的小雁塔也不是曾经完整的面貌,除了腰檐不存,塔顶也有所残损。
1300多年间,小雁塔所在的关中平原经历数十次地震,小雁塔也因之损坏严重,但并未塌毁。
明宪宗成化二十三年(公元1487年)西安地区发生地震,这次地震使得小雁塔南北面中央出现裂缝。虽然两侧倾裂,但其后修缮时只在塔底部包砌了一层砖,没有修复裂缝。
三十四年后,明武宗正德十六年(公元1521年),西安再次地震,使得之前的裂缝合拢了,时人称其为“神合”。
明朝嘉靖30年(1551年)王鹤在小雁塔门楣上刻:“明成化末,长安地震,塔自顶至足,中裂尺许,明澈如窗牖,行人往往见之。正德末,地再震,塔一夕如故,若有神比合之者。”
明世宗嘉靖三十四年(1556年)华州大地震塔身震开,塔顶两层震毁,从十五层变为十三层。嘉靖四十三年(公元1564年)余震中,小雁塔再次合拢。
清康熙三十年(公元1691年),塔身再次开裂,而三十年后康熙六十年(公元1721年)塔身再次合拢。
清道光十八年钱咏《履园丛话》载:“康熙辛未塔又裂,辛丑复合,不知其理。”
为什么会造成这一现象,至今依然没有确定的说法,但我们根据塔身结构可以做出一点推测。
小雁塔塔身中空,东西两侧包砌厚砖,唯南北中央券窗打孔,上下开在同一垂直线上,连接薄弱,如同贴纸分割处人为打孔以便撕开一样。
所以“开”很好解释,地震一定使得塔身最薄弱之处最先断裂。但“神合”的原因便只能推测了,即使在历代古塔也不多见。不妨先来看一下小雁塔台基以下的构造,或许其中隐藏了许多蛛丝马迹。
根据现有资料,小雁塔塔基环绕整齐的青石,青石向外1.8米处仍有砖砌基础,其下又置有青石,由塔身至最外侧砖砌基础近7.8米。
历代地层堆积下,夯土距离如今地面近两米,这不由让人怀疑,这地下的砖体结构是地基还是埋在堆积下的第二层台基?
由此向下才是真正的塔身夯土,夯土半径约30米,中间较厚约2.35-3.6米,周围较浅,约1.4-1.7米,阶梯夯筑,形似扁平碗状。
遇有地震,塔身开裂但地基不受影响,夯土中央近7.8米的砖造结构更为紧实,受灾后应力均匀分散,应当是作缓解地震波之用。
由于台基夯土未受影响,加之塔身裂缝并不大,除券窗薄弱处,其余地方砖石均厚实紧密,难轻易撼动,既能减少地震扭转效应,且楼抗力与地震剪力协调,并无薄弱楼层。故而再有地震也难以向外继续开裂。
从老照片中我们能看出,两侧开裂的塔体仍旧向中部倒斜,如同“人”字两撇向上合于中部,或有地震波导致的摇晃使得两侧塔体又向中部挤压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论离合原因如何,仍需感慨,小雁塔历经千年多次地震未倒,确实可以称得上奇迹,相比之下,同在关中平原的法门寺塔便遭厄运,但也正是因此机缘,才有了地宫珍宝现世。
从上下相连的窗户处开裂,成为塔身薄弱的通病,后世古塔为此采取了预防措施,有的使用双套筒结构加固,有的隔层设置券窗,就是为了避免塔身出现连续的连接薄弱。
前文提及,如今的荐福寺院为五代以后,唐代塔院演变而来,实则仍旧保持有以小雁塔为中心的塔院布局结构,并依照雁塔南北向重新布置了寺庙格局。
荐福寺中轴自南向北分别为山门、天王殿遗址、慈氏阁、大雄宝殿、藏经阁、小雁塔、白衣阁以及药王、地藏、睡佛殿遗址。
山门为清代建筑,单檐歇山式建筑,蓝琉璃瓦顶,辟有青砖砌券门洞,外侧刻《蔌赐荐福寺》,内侧刻《最胜法门》。
慈氏阁为明代楼台,台两侧置砖梯登临,中央开券洞以通过。台上置重檐歇山楼阁,面阔3间,进深2间,副阶围廊。上悬有明英宗书《蔌赐荐福寺》木匾。
大雄宝殿为清代建筑,单檐硬山式,面阔5间,进深3间,其形制应与改造前的慈恩寺大雄宝殿类似,为关中地区晚期建筑特征。
藏经楼同为清代两层楼殿,重檐歇山式,大殿面阔5间,进深3间,副阶作回廊一圈,其后即为小雁塔。
小雁塔后也保留有一处明代阁楼,称白衣阁,形制与慈氏阁类似,均为辟有券洞的楼台,上置单檐歇山顶阁楼,内供观音菩萨。砖台南侧镶有明万历二十六年“白衣阁”石额。
在天王殿遗址两侧有东侧钟楼和西侧鼓楼,钟楼内陈列有铸于金明昌三年的铁钟。
金代铁钟于民国时期被炸裂,后于1993年底小雁塔文管所焊修,旧时僧侣撞击铁钟,晨际鸣响,即关中八景之一的“雁塔晨钟”。
清代诗人朱集义诗:“噌弘初破晓来霜,落月迟迟满大荒。枕上一声残梦醒,千秋胜迹总苍茫。”
该经幢同位于荐福寺院中,唐武宗会昌二年造,为唐彭城郡居士刘士宁为已故母亲所立,与五代吴越国时期江浙地区经幢样式有所不同。
经幢为石质,基座为四面方形基座,每面有两龛,刻浮雕伎乐演奏图。其上为八棱柱幢身,正面刻《佛顶尊圣陀罗尼经》,后刻《佛说随愿往生十方净土经》。
全园共保存碑刻有十多通,不乏有关于雁塔修缮的记录,其中宋代记录一通非常珍贵。
《大荐福寺重修塔记》立于慈氏阁南西侧,题曰“大宋丙申政和六年五月二十七日李记”,即北宋徽宗政和六年(1116年)的刻石。
除宋碑之外,还有许多明清修缮记录碑刻,不乏记载台基修缮、塔身修缮、寺庙建筑重修等等,对于还原荐福寺历史有着非常重要的价值。
《敕赐荐福禅寺重修塔记》明宪宗成化八年镇守陕西都知监、太监刘祥捐资重修荐福寺
《礼部劄付及荐福殿堂图》明英宗正统十四年记,宣德七年至正统十四年初番僧勺思吉修缮荐福寺,其上有《荐福殿堂图》记录了荐福寺明代布局
《敕赐荐福禅寺重建记》明天顺二年书,宋政和年间及明代僧人勺思吉对寺院、古塔进行修缮
《补修荐福寺宝塔记》清康熙二十九年记,康熙二十二年至二十六年重修塔院、补修塔基
《重修荐福寺碑记》清康熙三十一年荐福寺新修,其上有殿堂图,这次记载整修规模最大
《荐福寺来源碑》雍正十二年记,康熙丁巳年,紫谷禅师重修小雁塔基座,重修荐福寺殿宇
大雁塔一文中已有记载,唐时,进士及第后可以到长安大小雁塔下题名,这是古时进士以为最荣耀之彰显。
至明清时期,陕西地方乡试中的武举人,效仿唐代雁塔下题名习俗,至荐福寺小雁塔下刻石留名,即雁塔武举题名。至今荐福寺内仍有历代题名刻石。
一大一小,一东一西,一文一武,便是这长安双塔留给后世的有趣故事。它们既是长安当年著名的译经场,也是隋唐科举制度绵延不断历久弥新的证明,儒佛兼存,更是二塔作为长安地标的特殊职能。
大雁塔反映了早期楼阁式塔的形貌,而小雁塔则代表了早期密檐塔的主流做法,同时也是长安经由丝绸之路与西域、古印度等地区文化交流的印证。
其特殊的做法影响了后世许多密檐塔的营造,诸如四川云南等地均有出现砖造四角密檐塔,仍可以看出与都城长安小雁塔的继承关系,同时又具备地方特色。
从翻译经书到武举题名,从缠腰木构到三开三合,小雁塔也留下了一千多年的风雨印记。
历史的长河中,日月星辰的交替里,伴随着雁塔钟声,小雁塔历经千年,数次震裂,却又三次神奇愈合,屹立不倒,就像长安这座城市一样。
它曾经盛极一时,又在唐末分崩离析,经明清而至如今,千年时光中无数次波澜起伏,经磨难而历久弥新。
王毛真:《荐福寺小雁塔整体环境的保护与发展研究》,西安建筑科技大学,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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